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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ran’s Smile 羅蘭的微笑 by Jeff Grubb 傑夫葛伯
羅蘭在那場慘禍的十年後去世--在克薩和米斯拉以他們的戰爭將世界摧毀了大半之後。在那場驚天動地的,毀滅了亞格斯,並且永遠地改變了 世界的其他部分的爆炸之後。
羅蘭的死部分應該歸咎於那場慘禍。她並沒有死於戰鬥,因她並非戰士。她也沒有死於法力的對抗,因為雖然她摯愛的費頓經研於魔法,她卻明 瞭自己並沒有這種天賦。她並非死於陰謀[intrigue, 姦情?]、狂怒[passion, 情慾?]、或是某種致命的風暴[flaw, 性格上的缺陷?]。
她死於床上,被十年前所受的創傷折磨而致衰弱-被啥都不鳥的阿士諾[Ashnod the Uncaring], 米斯拉的副手所造成的創傷。她被逐漸延長的冬季,被寒冷的山區空氣所折磨而致衰弱。被他的高壽折磨而致衰弱。被折磨而致衰弱,最後被打敗--被那由克薩和 米斯拉兩兄弟所創造的世界所打敗。
一開始,她只是會在花園工作,或在烹飪時氣喘噓噓。而費頓總是會放下手邊的工作去幫忙。後來,他根本無法在花園工作,而由費頓在她的指 導下代替她進行這些工作。
不久後,她已經無法處理家務。費頓只好從鄰近的村莊買來一些奴僕幫忙。到了她無法起床的程度時,費頓坐在她的床邊,唸書給她聽,告訴她 他自己年輕時的故事,並且聆聽她的。又過了一段時間,他甚至必須親自餵她吃食。
終於,她在睡夢中死於自己的床上。費頓坐在她的身邊,在長時間的守護之後也沉沉睡去。當他醒來,她的肌膚已然冰冷蒼白,而她的呼吸早已 遠離了身體。
他命令奴僕在屋後挖了一個墓穴,在雜草叢生的--羅蘭從他倆來到這裡不久後,就在費頓的不情願又抱怨連連的幫助之下建立的--花園之 間。她靠著全然的意志力支撐著這個花園,經過了好幾個季節的輪替。但是當她最後終於垮下時,也只有把這個花園輸給了雜草和冰冷的雨水。
安葬羅蘭的那天是雨天。她被自己的床單包裹,放置在厚橡木版的棺木中。費頓和奴僕吟唱了幾段祈禱文,接著,這位老法師看著奴僕一鏟鏟地 地把土堆到棺蓋之上。費頓只能任由淚水被雨水帶走。
接下來的幾天,費頓只待在火爐旁邊,由奴僕遞送他的飲食,就像以前他們替羅蘭遞送飲食一樣。費頓的書庫和工作室被暫時冷落一旁。書本被 闔上,熔爐也冷卻了,各種試藥和溶劑被靜靜地安置在玻璃瓶裡。他楞楞地瞪著火焰,嘆著氣。
費頓記起了羅蘭雙手的觸感,她聲音中的阿基夫腔,她那濃密的深色頭髮。最重要的,是她給予的微笑。這是種帶點悲傷,帶點體諒的微笑。這 是一種溫暖的微笑,無論費頓何時看到,總令他感到溫暖。
如今費頓是第三條路的實踐者[practitioner, 開業醫師?]--既非克薩,亦非米斯拉--而是在這一對爭戰的兄弟以及他們創造的科技奇蹟之間,開創出新的方向。靠著對對於家 鄉山脈的回憶,他可以從他的心靈中抽取出強大的魔法,並且從而創造奇觀。他可以令火焰出現,大地位移,招喚出閃電風暴,並且隨心所欲地彎曲改變他們。
然而他卻無法治療羅蘭的軀體或她那瀕死的靈魂。他無法阻止生命離開她。他的魔法讓他,也讓他的摯愛失望了。
老人嘆了口氣,對著火爐伸出了手。他釋放了腦中存有關於四周山脈的回憶的部份,他從這些大地上抽取能量--他在在泰瑞西亞市跟札夫拿、 河鼓、主教、以及象牙塔中的其他法師習得了這項能力。他集中精神,火焰翻滾著從柴薪中升起,自行扭曲,直到形成了一幅柔軟的微笑貌。
羅蘭的微笑--這是他僅能達成的。
連續五天五夜,費頓只坐在火爐旁。奴僕一度懷疑他們是否很快就必須樣照顧女主人那樣地照顧主人。確實,費頓本身並非相當健康。他的體重 超重,而且必 須靠著他在冰河中尋得的銀手杖支撐才能行走。他深色的鬍鬚業已花白,他的眼角也因為悲傷與年歲而下垂。無怪乎奴僕們懷疑他是否會有從火爐旁的椅子上站起來 的一天。
第六天,費頓離開了火爐邊而進入他的工作室。不久以後,一張便條便傳到奴僕的手中--一張他們必須盡快採購的物品清單。這張清單裡要求 的有:薄銅片、鐵製 的柳釘、各種金屬編製的繩索、齒輪--最好是黃銅的,不然鋼的也可以、以及吹製成各種形狀的玻璃(附有圖示與尺寸)[大括號是原文就有的夾註喔]。另外還有一封 信必須送到遙遠的西南方。
接下來的兩個月,工作室終日喀喀喀喀作響。鎔爐開始運作,小鐵砧響著震耳欲聾的敲打聲。火焰屬於山脈魔法的領域,而費頓正是箇中大師。 只須一聲令下,他就可以使火焰以剛剛好的熱度,精準地加熱特定的位置。這對這位老法師的法術而言,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纜繩送達了,還有齒輪(鐵的,不是黃銅的)、銅片、跟一些青銅。玻璃都不合標準,因此費頓不得不自己學著吹製玻璃,以便製出自己所需要 的形狀。更多纜繩送到了--這些新貨是用馬鬃編成的,又粗又長,如同人的髮辮一般。
過了兩個月之後,費頓看著他的成品,搖了搖頭。關節過於僵硬,雙臂朝錯誤的方向伸出,頭太大了,而頭髮看起就像是它的材質所應該是的樣 子-纜線跟馬毛的綜合體。雙眼比手藝拙劣的玻璃球好不了多少。它的肩膀太寬,屁屁太大。
這玩意兒看起來一點也不像羅蘭。唯有在嘴巴的附近,有一抹微笑的痕跡,足以成為對記憶的暗示。
費頓搖了搖頭,眼淚盈眶。他拿起長柄大槌,把這部自動機敲了個碎。
然後重新開始。
他在實驗室裡仔細研究羅蘭的手記。她曾經和克薩本人一同求學,對神器有相當的了解。他用纜繩與縫線把手臂與腿串聯起來,製成了第一個縮 小模型,接著 是原吋大模型,然後才著手於最終的版本。他的工作運用了獸骨、木材、以及金屬與石頭。他的玻璃手藝也有所進步,甚至可以替村裡的一位老婦作出一只足以和她 尚完好的眼睛搭配的義眼。慢慢地,她按照羅蘭的外形製作這具機械,將她從無數的原料中雕塑出來。
六個月後,她終於被完成了。這座雕像只缺了一個心。費頓耐心地等待它的出現。他的時日消耗在工作室中修飾、重整這具自動機。當他第一次 遇見羅蘭時, 她的雙手健全。後來卻被阿士諾廢去了一隻。他反覆推敲,一會兒拆掉,一會兒又把手臂重新裝上。最後,他決定將雕像塑造成最完整的形式。
又再一個月後,收到了一個一個來自遙遠的西南方,由一位羅蘭和費頓在泰瑞西亞市的象牙塔時即認識的學者寄出的包裹。這個包裹裡是一小片 水晶的碎片,閃著柔和的光芒。這是動力石--神器之心。在那場慘禍後,這樣的石頭已經越來越少了。然而,眼下這確實是一顆動力石。
這包裹裡還有一張便條,署名札夫拿[& lt;--噢我的天哪! 他居然沒被掛掉!],拉特南學院的指導者[master, 宿舍長? -_-# ]。 內文很簡單:“我了解。”
費頓握著動力石,發覺到自己的手指在顫抖。雙手捧著動力石,他走向那站在工作室中央的自動機。他已在對於一個活生生的女人來說應該是心 臟所在的地方安置了一個托座。費頓將動力石設置在它的骨架中央,然後關上了隔間門。他將手伸到自動機的左耳上方,輕觸了一個小小的開關。
自動機痙攣著動了起來,像是一個弦忽然被扯動了的木偶。頭搖晃著,然後歪向一邊。一腿伸,一腿鬆,一邊的肩膀略為下沉。
費頓點點頭,舉起一隻手指著房間遠處的門。羅蘭外形的自動機謹慎地走著,像是一個長期航海的女子初到陸地一般。但是當她到達工作室的另一頭時,她已經可以
正常地走動了。她又走到了對面,轉身,再走回來。
她微笑了,隱藏的纜線牽動了鐵齒外的嘴唇。那是一種完美的微笑。
費頓回報以微笑。這是自從羅蘭離開以後,他第一次露出真正的微笑。
每一天,自動機耐心地站在他的工作室裡。他對著它說話,但卻必須用手指揮它的行動。在第一個月裡,這樣已經足夠了。
但它卻是沉默的--除了齒輪以及線軸的收放產生的高音之外[save for the high-pitched whirring of gears and wire spooling and unspooling.]。一開始費頓以 為這樣就足以讓他過活了。但是過了一個月後,這一切就已經不夠。第二個月後,事情開始變得難以忍受。那樣的沉默,而金屬製的嘴唇且妙地呈現出的完美的微笑 最是令他無法承受。這樣的微笑彷彿是在嘲笑、諷刺他。
他問它問題,然後自責於早就知它是無法回答的。它造的羅蘭是一個有著銅皮與齒輪的生物,這並不是它摯愛的那個女人。
最後他再度把手伸到它的耳朵上方,撥動開關將它關閉了。沒有了動力,它僵直地站著。但那抹微笑卻仍留在它的唇上。他將動力石移離它的 心,收藏在架子 上,然後將這具被關閉了的自動機放置到園子裡,守護著羅蘭的墳墓。一個星期以內,它體內的鐵製機關就鏽蝕結塊,使它只能永遠地站立。它的眼睛看著,但再也 無法紀錄它周圍的世界。
再來的一個星期,費頓又回到了爐火旁,凝視著搖曳的火光,彷彿裡面深埋了什麼樣的秘密。在那一個星期的末了,一個寒冷的雨天,他出發 了,只留下奴僕在他離家期間管理他的房子。他乘坐一輛小馬車離開了鎮上,朝東前進,進入了一塊受到兄弟之戰的慘禍影響更重的土地。
在他的旅途中,他不時發問,是否有人認識任何法師、或是施法者、或是任何一個擁有令人驚奇的力量的個體。在象牙塔被毀之前曾有許多人追尋過魔法之道。但是 在泰瑞西亞市陷落之時,他們就作鳥獸散了。可以確信的,必然有一些還活在什麼地方。
他問了商人、扥缽僧、農夫、神職者。有些人把他當成瘋子,有些人則是被嚇到了,對於他竟然試著要帶回曾經造成了一開始那場慘禍的力量感 到驚怖。但是 仍有足夠的人了解他想要找的是什麼,其中有少數人真的知道一些選擇了第三條路的智者或巫僧。此時,他聽說了樹籬巫師。於是他將馬車轉向東方。
他在沙林斯[Sarinth, 我不確定這個地名是否已經在其他作品裡被翻譯過], 一個曾經抵抗米斯拉,但終究被摧毀的偉大城市的廢墟的附近找到了樹籬巫師。這塊土地上大部分的偉大森林後來都被砍伐殆盡,而山頭則被剷平以用來餵養兩兄弟 的戰爭機器。現在這裡是一片荒涼。無盡的雨水造成的土石流在大地上劃出峽谷,殘存的森林蔓生著錯雜的石南與年輕的樹木。
在其中一片擠滿了石南的狼藉中,費頓找到了這位隱士。他曾經防禦他的這塊土地免於被米斯拉的軍隊侵襲。如此的竭盡全力幾乎擊碎了他的心 智與靈魂。他是個駝背的身形,因為年歲而幾乎要斷成兩截,有著裂嘴露齒流口水的笑容以及咯咯的笑聲。
費頓張開雙手走近他,以表示自己並未攜帶武器。隱士聽說過泰瑞西亞市的法師評議會,也知道費頓這個名字。他笑著跳著,並且讓費頓進入他 的森林去學習這位隱士的法術。
費頓願意教導這位隱士他自己的法術以作為回報,但是山脈以及山脈魔法對這位瘋老頭而言毫無用處。取而代之的,他教導費頓關於樹林的一 切。他們一次又 一次地穿梭在這片小小的,卻經歷了十分辛苦的堅持才能抵擋入侵者的領地上。在一個月的過程中,費頓覺得他對這片土地的了解已經和那位隱士一樣了。他們談論 許多事情,關於植物、關於樹木、關於季節。隱士覺得在他的領域之外,世界開始變得越來越寒冷。費頓對這點十分同意。他覺得家鄉的冰河也似乎逐年地在膨脹。
最後他們談到了魔法。費頓展示了他的力量,從火焰中招喚出鳥、幻龍的影像。最後,一個簡單的,帶著體諒的微笑。費頓結束時,隱士咯咯笑 著點了點頭。
這位瘋老頭站著,雙手摺疊在胸前。費頓想說什麼,但是隱士做出手勢要他安靜。在一段時間之中,森林安靜了下來。
接著出現了一種雜音,或者說,只是一種感覺,一種敲打土地的低沉隆隆聲,直入費頓的骨隨之中。大地在他腳下裂開。在大地的顫抖之下,營 火堆自己向內倒了進去。儘管費頓驚叫出聲,但隱士卻一動也不動。
然後一隻亞龍出現了。這是一隻偉大的古老生物,有如米斯拉的龍引擎一般巨大。牠的鱗片呈金綠色,牠凶惡的紅色雙眼在黑暗中閃爍。牠在他 們面前隱隱顯 現一瞬,緊接著就離開了。一面鱗片之牆洶湧而過──那是亞龍的身體,飛馳過他們身前。過了很久,亞龍那如鞭子般的尾巴急速旋轉,將經過的樹木猛力粉碎,如 同疾駛的馬車後拖出的車痕。
大地停止震動,隱士轉身深深地一鞠躬。費頓回以一個鞠躬,並且了解到這位年高的法師是如何在這些年來得以保守他這條林間小路。
小心地費頓指出了他的問題:他失去了他的摯愛,而他自己的魔法並不足以將她帶回。不知隱士的力量是否擁有更多功效?
隱士用腳後跟轉過身來[rocked back on his reel],露齒而笑。
“這位你的摯愛還活著嗎?”
費頓搖頭。隱士的笑容消失了。他也跟著搖起頭來。
“我只能招喚生者-這乃是石南的力量。但我或許可以把你送到一個可能擁有你所在尋求的力量的人。& amp; rdquo;
第二天,費頓離開了樹林,朝北而行。
若諾姆湖緊鄰沙林斯之地,而此湖被破壞的程度就像沙林斯一般[and the lake had faired as badly as the land]。 一度雪白的沙灘如今只有泛著痲瘋病氣息的灰苔茂盛生長,而湖本身也只不過是一大灘污水。油膩的水面點綴的是刺鼻的藻類茂盛生長於紅紅綠綠的油光的陰影中。 費頓駕著它的小馬車沿著湖緣行走。隱士告訴過他,當他到達那位統治了部分湖岸的咒語師的領域時,他一定可以辨認出來。
的確。灰苔漸漸地消退,最後完全消失了,只留下一座費頓所見過最純淨的白沙像瀑布般流下。瀑布在岸邊被一排被研磨光滑的黑色圓石所打 破,費頓深深吸了一口氣,聞到的只有清新的水氣而沒有一絲陳腐的霧氣。
他在一座水晶般澄澈的瀑布下的一座彷彿是由金絲所編成的涼亭中發現了她。她比他高,穿著一件搖曳著的,如同半透明的彩虹般的長袍。她同 意和他會面,同時由 強壯的僕人準備起士和蘋果乾的簡單餐食。這樣簡陋的食物似乎和周圍豐饒的環境難以相配,但是費頓毫無怨言地接受了這位咒語師的款待。
她問他有何要求。他告訴她他在追尋希望能重新得到逝去的愛。她點點頭,一個僵硬的微笑出現在她的臉上。
“這種事情需要付出代價,”她說。
費頓鞠了個躬,然後問她要什麼樣的代價。
“故事,”她說。“你必須告訴我羅蘭的故事,如此我才能更圓滿地滿足你 的願望。”
慢慢地,費頓開始告訴她這些故事。他詳述著他根據她的故事以及她的日誌而知道的羅蘭--關於她在遙遠的東方,遙遠的阿基夫之地的生活, 關於她和那對 兄弟們一起渡過的早年生活,以及她最後如何拒絕了他們的道路,轉而探索另一個方向。他說到她如何來到泰瑞西亞市,並加入了一群同樣在追尋那條路的學者-- 包括了費頓在內的那群學者。
有幾個地方,他說到半途時結巴了起來。但那位魔女[enchantress 我知道這樣翻很爛,但是要配合MTG一貫的中文翻譯也只有這樣了]並沒有說什麼。他說著他們倆如何相識,如何一同進行研究,如 何墜入愛河。他也解釋了他們在米斯拉攻擊他們的城市時如何被分開,以及落在阿士諾手上的羅蘭有了什麼遭遇。當他們在一起--而在她的身體開始垮下最後死去 前--的時光中,她似乎慢慢地復原了。
當他在說的過程中,有時會停下來一會兒。他的心中關於她的記憶又鮮活了起來。他想起了她的黑髮,他柔軟的身軀,他的觸撫,以及她的微笑 --總是那麼充滿體諒的微笑。
他說著她是如何死去的,以及他在那之後做了什麼。他詳述了他那自動機的結構,還有他尋找隱士,以及現在拜訪了她的旅程。
當他在訴說,時他忘了有一位魔女在這。對他而言,羅蘭又重生了。
最後,他說完了他的故事,並且看著這位魔女。她面無表情,但是一滴眼淚卻沿著她的臉頰滑下。
“我統治海洋與天空”她說,“就如同你統治山脈,而那位隱士統治生長著 的草木一般。你已經用你的故事付給我所需的代價。現在我來看看有什麼是我能做的。”
她閉上她的雙眼。在一段時間中,涼亭外的太陽好像躲進了一片雲朵的後面。然後天色又放亮了,羅蘭就站在費頓面前。
她恢復了年輕、完整。她的黑髮光澤搖曳,像是暗色的瀑布。她露出那種對他而言總是帶點體諒又帶點神秘的微笑。費頓站了起來,向前擁抱 她。
他的手像穿過一縷青煙般穿過了她。
他心中的安慰化為怒火,轉身面對那位女咒語師。她已從躺椅上站起,現正舉起雙手做出防禦一場風暴的姿勢。
“她不是真的,”費頓口沫橫飛地吼道。
“我統治藍色,”女咒語師說,“而藍色是大氣與水,心靈與幻想的本質。 我不能帶回逝者,只能創造影像。如果你想要她真的回來,你就得要找別人。”
“這個其他人是誰?”費頓問道。而女咒語師遲疑了。
再一次,費頓又問道,“這個其他人是誰?”
女咒語師以水晶般冷澈的雙眼看著她。
“在更北邊的地方有一座沼澤。裡面住著的人統治著黑色。他可以帶回你所要追尋的。但是我警告你& rdquo;--她的語氣軟了下來--“他所要求的代價比我高得多。”
另一滴眼淚滑落她的臉頰。
費頓鞠了個躬,這位女結界師伸出了她的手,費頓吻了一下。雖然女咒語師的肌膚年輕而柔軟,對費頓的嘴唇而言卻像陳舊的皮革。他重新搭上 了馬車繼續他的旅程。
在金色涼亭的一小段距離之外,費頓下了車,站在自然的白色沙灘上感覺大地。雖然這裡看來像純淨的白沙,但感覺卻像是覆蓋了灰苔的岩石。
費頓發因為了解發生了什麼而發出一陣咕噥,並且向沼澤出發。
沿著若諾姆湖的北岸有一個小鎮,但地層已然下陷,或是湖水升高了,因此現在剩下的不過是一群泡在沼澤中腐爛的建築。巨大的黑鳥在盤根錯 節的樹木間盤旋。不,費頓更正自己。蝙蝠。牠們是蝙蝠,在這個永恆昏暗的大地上不再需要懼怕陽光。
村莊有著粗糙腐壞的柵欄,但只不過是一些削尖了的原木插在糞土之中。大門口的守衛是臉色泛黃雙眼空洞的男人,並且穿著破爛的鎧甲。他們 用投石器威脅 費頓,但是費頓在他們之間招喚了巨大的火焰之牆。在守衛退至火焰後方之後,且經過了彼此間的短暫討論,他們決定護送費頓去見他們的主人。
這個主人是一個老者[an aged spider of a man who....不會翻],他在他的由巨大的頭骨雕成的御座接見訪客。費頓短暫地想 到了那位綠隱士所招喚的巨大亞龍,並且猜想面前這個已無血肉的頭骨是否也是同一種類。沼澤的統治者身材矮小,有個啤酒肚,而且禿頭。在費頓解釋他的來意 時,他彎腰坐在御座上。
他失去了珍愛之人,費頓說,而且聽說這位主人有辦法將她找回來。
這個人發出了一種軟弱鯁噎的笑聲。“我是黑魔法大師redling[不認識這字。非大寫,應該不是名字?], ”他說。“我了解生命與死亡的力量。你願意付出我要求的代價嗎?”
“而你的代價是?”費頓問道。
大師摸著他那沒有鬍鬚的下巴。“我要你助行用的拐杖。”
費頓緊緊抓住他的銀手杖。“我不能割愛。多年前我從冰河中拔出它。它就像是我自己的一部份。& rdquo;
“啊,”大師說,“你的愛不過就是如此如此空泛薄弱之物,你甚至不願意 用一塊金屬來交換。”
費頓看著這個扭曲的人[spider of a man, 到底怎翻?],又看著他那把雕著古文的手杖。他屈服了。“我接受你的價碼。 ”
“很好,”沼澤之主嘶嘶地說,一邊拿走了手杖。“我們開始吧。 ”
連續三天三夜,費頓在大師的足下學習。他記憶起村莊周圍的溼地,並且在心中感覺大地那種粘稠的拉力。這和牠慣用的冷淨的山脈之力十分不 同,讓他覺得污穢不潔。
第三天結束時,費頓由眼神空洞的守衛們護送到了村邊一個沒有窗子的小茅屋,剛好緊鄰在柵欄內側。費頓在這裡隻展沼澤之主傳授給他的咒 語。
靠著一根獸脂蠟燭的光芒,費頓清空了他的內心,開始冥想。他通常會想到山脈,但他現在想到的是周圍的溼地。他感覺它潮濕的拉扯,像似要 將他吸下去,用它們的力量將他包圍。他唸出了咒文,呼喚羅蘭。
燭火一陣搖曳,在費頓身後的牆上牆上凌亂地投射出他的影子。在他上方的遠處風吹過紅樹林的枝條,聽起來像是湖上起了大浪要吞噬村莊一 般。接著,一切漸漸安靜下來。
門外有腳步聲。
他們走得緩慢而有耐心,當聲音傳來時,濃稠的泥巴拖拉著沉重的雙腳。這是人的身形濺著糞土蹣跚而行的聲音。費頓的心裡一陣雀躍。他成功 了嗎?
某種潮濕沉重的東西碰的一聲撞到了門板,聽起來像一袋濕泥土。慢慢地,費頓掙扎著站了起來(他已經沒有手杖了)曳足而行走向門邊。
當費頓走到門邊並且握住握把時,門又被轟地猛然一擊,接著又一擊。惡臭向他襲來,這是一種沉重腐朽的,屬於腐爛的血肉以及潮濕的泥土的 氣味。這是死亡的氣味。
當費頓終於了解他用沼澤之主傳授給他的法術做了什麼時,他的心直往下沉。
又是碰的一聲重擊,門板開始搖動了。但是費頓現在頂著門,一心只想不要讓門外的東西--不論是什麼--進來。他不想看看法術是否成功。 他根本不想知道。
又是轟然一聲以及汩汩水聲般的叫聲--像是潑濺的水聲[唔, 我照字翻的。可是我實在無法想像這是種什麼聲音?大概不怎麼令人愉快吧。]。當費頓重新探索自我深處,並且結束了這個咒語,將 門後那不論是什麼東西送回它來的地方時,他的心簡直要碎裂了。
死亡之氣消失了,那聲音也是。費頓繼續壓著門,用盡全身的力量確保門是關上的,一直到早上。
當清晨來臨時,他慢慢地把門打開。門外的污土上沒有腳印。確實,整個村莊都被拋棄了。沒有眼神空洞的守衛,沒有沼澤之主。
沒有什麼東西以汩汩水聲般像是潑濺的水聲一樣的叫聲呼喚他的名字。
費頓拖著腳步走向他的馬車,只用一根黑色的浮木當作臨時的柺杖。他一次也沒有回頭。
當他旅行時,土地開始上升,並且乾燥。他已經環湖一週,現在剩下該做的事就只有回家了。
他感到不安,害怕他可能會在那個小花園裡發現的東西。
離他自己的村莊三天路程時,他又聽說有一個學者在更西邊的小鎮上。受到好奇心以及那股不安感的驅使,費頓將他的馬車轉向西方。他在一個 神殿圖書館的 充滿霉氣的殘跡中發現這位學者。這棟建築物在許久以前就已經毀於地震,雨水與冰雪使得大部分的書本都腐爛了。然而在破爛的書本與捲軸殘跡之間,那位學者興 奮的像是一台鳥形自動機一般。他是個瘦長的怪人,而且透過厚厚的水晶鏡片打量著費頓。
費頓說出他的故事,關於他失去的,關於他如何決意要尋回他失去的。他說了關於那位隱士、那位魔女、那位沼澤之主的事。當他結束他的故事 時,那位學者在他厚重的鏡片後面對他眨著眼。
“你要什麼?”他最後說。
費頓惱怒地嘆了一口氣。“我要羅蘭回來。如果魔法什麼都做得到,為什麼這件事就是做不到呢?& rdquo;
“魔法當然做得到,”學者說。“問題是,這真的是你所希望的嗎? ”
輪到費頓眨眼了。而那位學者露出了一抹淺淺的,似乎感到很有趣的微笑。
“綠色招喚生命之力。”他說。“而黑色招喚死亡之力。藍色創造生命的陰 影。紅色將之消耗-這也是很重要的,因為在創造之前通常需要毀滅。我研究掌控的是白色,這乃是包容與諒解的魔法。”
“你可以讓他復生嗎?費頓問。他的聲音憂慮[his voice catching],沼澤的記憶還緊緊跟隨著他。
“不,我不行。”學者說。儘管如此,費頓反而因此鬆了一口氣。“但我可 以幫你創造一個完美的復製品。”
“我自己試過了。那個自動機。”費頓說。
“我說的不是齒輪與導線,而是由魔法構成的生物,”學者回答。“各方面 都完全相同。”
“我不懂。”費頓說。
“當你施展一個火焰法術時,”學者解釋著,“我相信你並非創造了火焰。 你只是聚集了魔法能量,然後將之塑造成火焰的形式並且服從於你。不管怎麼看,他都是火,但卻是由魔法所構成的火。”
“但是當我是使用真的火焰,”費頓問,“或是當那隱士招喚巨亞龍時又如 何呢?”
那學者搖搖手。“這只是同樣工具的不同用法。沒錯,在這些情況下火是真的,亞龍是真的。但是卻受到魔法的改變。現 在讓我們總結說來,你可以使用魔法能量創造些什麼。”
費頓想了想,慢慢的點點頭。
“所以如果你仔細地研究一個物體,你便可以再次地創造這個物體。”學者說。
費頓再次點了點頭。
“如果你仔細研究我,”他說,“你將會研究是什麼使我成為一個學者。因 此,以後你便可以招喚我的學者特質那一部份,並且信賴他的指導。”
費頓搖了搖頭。“我不確定我能夠理解,”他說。
“用兩個星期的時間來研究我,”學者說,“然後看看你是否能夠理解。不 要跟我說話,只要幫我帶來我的餐食。兩個星期。這是我要求的代價。還有,之後你必須准許我以及其他學者進入你的圖書室。你說這樣的交易如何呢?& amp; rdquo;
接下來兩個星期費頓幫這位學者帶來餐食,就像羅蘭臥床時他替羅蘭準備餐點一般。當這位學者在神殿遺跡中笨拙地盤弄腐爛的文書與崩解的捲 軸時,費頓用一個小小的魔法火焰持續地烹調食物。
一開始的兩天這位學者看起來不過像是一隻有趣的鳥兒,在一個一個地點間跳來跳去。但費頓很快的發現這一切其實亂中有序。學者的每一個動 作都是有目的。他開始了解這個人是如何思考認知,儘管除了用餐時間以外,這位學者完全地忽視著費頓。
兩週的末了,這個小男人對費頓說,“招喚我。”
費頓搖搖頭。“什麼?”他說。
“你看我看了兩個星期了,”學者說。“現在來看看你能不用你的法術來創 造一個我。”
費頓眨眨眼。“可是你已經在這裡了啊。”
“那再搞一個我出來,”學者說。“你有這個能力的。用用看。& amp; rdquo;
費頓深吸一口氣,開始招喚這塊土地的力量。他想著這位戴著厚厚眼鏡的神經質的學者毫不留情地在崩解的紙張與腐敗的羊皮捲中翻找。他試圖 招喚一個擁有此處的這個生物的特質之綜合的實體存在。
停了一下,然後一個和原本的學者一模一樣的副本出現了。
不,不是完全一樣。它更高,皮膚更褐些,但它確實是瘦的,神經質的,戴著眼鏡而且有著體諒的禮貌。
那位學者(真的那一位)走向復製品,透過眼鏡看著它。復製品也做出一樣的動作。
費頓感到驚訝。“這是真的嗎?”它好不容易擠出來一句。
學者伸出手觸摸那個擬似的復製品。復製品也做出一樣的動作以為回應。“感覺像是,”學者說。 “很多小細節不 對,但是你不只是招喚我。你招喚出來的是我身為一個學者的本質。只要你將一部份的注意力保持在我身上,你就可以留著這個我。但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 ”
費頓試圖跟隨這個學者的思路。“但是我要這個你有什麼用呢?”
“任何你希望一個學者能做的。”戴著眼鏡的男人回應。研究調查之類的。& rdquo;以一種更為興奮的的聲調補充道: “但是我可不懂得任何一點戰鬥的技巧,或是是任何我沒有去過的土地之類的事情。這類的事超過了我的學者本質。”
“我可以對羅蘭做一樣的事情?”費頓問。
兩個學者都點了頭。費頓發現那個副本消耗著他的力量,因此解除了使那位學者能夠存在的咒語。它立刻像雨中的雪般消失了。
“你可以將你失去的愛招喚回來,”學者說,“如果這真的是你所希望的 ”
費頓在回家的路上思索著這位學者的話,馬車則沿著路上深刻的車痕搖搖晃晃。他回去時又是雨天,而奴僕在爐邊生起了一團火。在他進入屋裡 之前,他先檢查了那個靜止生鏽的自動機下的羅蘭的墳墓。土壤沒有被打擾過,這使得稍稍覺得好過了一點。
他謝過了他的奴僕,然後回到了他的工作室。在蓋著布,放置著在燒杯中呈現各色分層的試藥的桌子之間,他讓自己開始回憶。
他想起羅蘭-不僅僅是感覺她的觸摸,或是她的頭髮如黑色的瀑布般飄動。他想起了她:當她快樂之時、當她憤怒之時、當她在處理園藝之時。
當她瀕死之時。
費頓想起了羅蘭,以及她和他共度的人生、想起了關於她年輕時的故事、想起了她們是如何一同工作以及生活。和她一起生活的快樂以及當她離 去時的悲傷, 感覺像是從他的內部升起的一個一個巨大的氣泡。關於山脈,關於森林、關於湖岸、關於沼澤、關於神殿的記憶,他用力量與生命將之充滿。
當費頓睜開雙眼,羅蘭就在那兒。她完美且完整,而且就像他在泰瑞西亞市的大門初次遇到她時一般的年輕。
她給他一個理解的微笑,說道,“我怎麼會在這裡?”
“妳死了。”費頓說。當他說話時,他的聲音哽咽著。
她點點頭,說,“我似乎記得這件事。那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妳在這裡是因為我想妳,”費頓說。
“我也想你,”咒語構成的羅蘭說,而且她走向他。
不由自主地,費頓退縮著避開她的擁抱。她暫停下來,問:“怎麼了?”
“你不是她,”他終於說出來。
“確實,我不是,”她說。她的聲音有著輕快的阿基夫腔調,就像他記得的。& ldquo;我們都知道這點,而且你知道我不可能比你記得的她少些什麼。你記得的她忠誠而堅強。我是你對於她的感覺的集合。我是你所記得的。& amp; rdquo;
“你是記憶,”費頓說,“而且雖然你是愉快的記憶,我仍必須只將你視為 記憶。如果你在這裡,你不過像是花園裡 的那台自動機--沒有生命,只是對過去的仿傚。我很遺憾,我涉入了這麼多的麻煩只為了找回你,但我知道我將不可能留住你。”
“那我為什麼在這裡?”她說。
“你在這裡,”費頓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所以我可以對你說再見。 ”
咒語構成的羅蘭停著,然後淺淺地笑了。“我了解,”她最後說。
費頓跨過房間去擁抱她,她感覺就像是他所記得的那個羅蘭。他所有關於羅蘭的記憶都包含在他所創造的這咒語構成的生物上了。
當他們分開時,兩人的眼中都有著淚光。
“再見,”他說。他的聲音充滿了感情。
“再見,”她回答。
費頓解除了他的法術。羅蘭的形體開始消散。
“我了解,”他對著她漸漸消失的形體說。“至少我想我了解。& amp; rdquo;
剩下的只有一抹體諒柔軟的微笑。然後連這也消失了。
費頓回到工作室與圖書室的工作上,處理一些幾年前就被放棄了的小事。幾個星期之內,那位學者出現在費頓的門口,他對於能夠看到除了奴僕 以外費頓乃是孤身一人感到高興。
餐後,那個像鳥一樣的學者問,“妳那失去的愛怎麼了?”
“她已經失去了,”費頓深深嘆了一口氣。把她帶回來超過我的能力所及。超過我所希望的。但是 我至少有了一個道別的機會。”
“這就是你真正想要的?”學者問。
“這就是我真正想要的。”費頓說。
學者在費頓的圖書室裡花了三個星期,然後離開了。但他答應會送有興趣的學生來這個頭髮灰白的老人的家。甚至有時候出現的是學者或法師, 而費頓記著他的承諾,總是讓法師進入他的圖書室。晚餐時他會說他自己的,關於他從魔法中學到的故事。
有時候,胸懷大志的法師只是禮貌性地聽他的故事,有時候則是專心地聆聽。偶爾,在所有人都上床之後,某個法師可能會悄悄下床並且發現費 頓坐在火邊。火焰扭曲成一幅微笑的形貌,一種柔軟而體諒的微笑。
而費頓,年邁的法師,看來一臉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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