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吹台灣基蛋體研究—也為李遠哲講幾句公道話

☉林陽生

  涵括三十多億個鹼基,號稱是生命之書的人類基因體被解碼之後,生物醫學的研究工作,自此邁入大科學(big science)時代,需要集合各個不同領域的專才,共同努力,才能解讀、闡釋生命之書的奧秘。

 因此,當前的趨勢是,以基蛋體(基因體和蛋白質體)為核心,延攬生物學家、基礎及臨床醫學家、物理學家、化學家、數學家、資訊學家和統計學家,從不同的角度,先研究個別基因及其相對應蛋白質的結構與功能,進而建構細胞內蛋白質相互作用的所有網脈,最後試圖完成一甲子以來分子生物學家最終極的雄心壯志:統合物理、化學和力學的原理,以分子的眼光詮釋生命現象裡的一切神奇、美麗與哀愁。

  生命之書的解讀與闡釋,除了滿足人類與生俱來的求知慾外,其背後所隱藏的醫療與生技產業龐大利益,更進一步白熱化全球的競爭。不論喜不喜歡、願不願意,這個跨領域研究生命科學的潮流,勢必席捲整個台灣生物醫學界。

 因此,如何立足於台灣利基之上,善用有限的資源,集中力量、突破困境,以期能在全球的競技場上擁有一席之地,是值得我們深思的。

  就在這個背景下,身為全國最高學術單位並擁有理工、生物醫農各個學門眾多精英的中研院,針對這個挑戰,在李遠哲院長的推動下,提出基蛋體計劃以作為回應,不但是負責的作法,更想藉此鼓動台灣學術界跨領域研究的風潮,為我們的生物醫學界開創新局。

 此外,為了協助台灣其他學術單位從事基蛋體研究,中研院更不辭辛苦地投下大部份的資源,從事核心設施的建立(中研院從國家基因體經費四十多億元中分配到的十多億元裡,絕大多數投入了核心設施的建立),支援、服務台灣生物醫學界。

 事實上,如果不是李院長登高一呼,我們那有四十多億元經費投入基蛋體研究的可能?又何能說服世界級的製藥和電腦廠商跟台灣基蛋體研究進行策略聯盟?更進一步,如果不是著眼於全盤的戰略佈局、如果不是出自於為台灣生物醫學界盡一份心力的想法、如果不是中研院的客觀條件允許,中研院何必因應國科會的請託,不辭勞苦地建立核心設施?或者,讓我們從另一個角度來思考,除了中研院外,其他學術單位是否有足夠的能力與條件,號召國內外專家,齊力建立這些核心設施、進而鼓動台灣基蛋體研究的風潮? 由於李院長的積極倡導,基蛋體的研究因而廣泛地得到政府與民間的重視和支持,是不容否認的。做為一個台灣基蛋體研究的鼓吹者,李院長的階段性任務已然完成。

 君不見,台灣基蛋體研究的列車,正蓄勢待發!然而,當李院長的用功與苦心,逐漸取得學界認同與信賴之際,卻仍有少數汲汲營營於資源支配權的人,一貫地以似是而非的說法批評他。

 本著科學求真的精神和真理越辯越明的信念,讓我們釐清下面幾個議題: 其一,遙想當年量子力學一代宗師波爾(Niels Bohr)和希洛丁格(Erwin Schrodinger)先後出書,鼓動以物理、化學和力學的原理去了解生命奧秘的風潮,引導不同領域的無數後起之秀爭相投入生命科學界,將分子生物學推展到一個前所未有的新局面,為日後DNA雙螺旋股模型的提出,鋪下康莊大道。

 因此,回顧分子生物學發展史,處處可見非生物科班出身的學者所留下的不朽足跡,也就不足為奇!例如,化學家鮑林(Linus Pauling)解出蛋白質螺旋構造、物理學家克立克(Francis Crick)成為DNA雙螺旋股模型發現者之一……等等。

 稍具歷史意識的人,莫不感激這兩位物理學大師前瞻性的眼光,使得一甲子後的今天,小自整個生物學界,大到全體人類文明,仍蒙其利。相對於此,李院長體察全球生物學趨勢,大力推動台灣基蛋體研究,卻因為化學家的背景,竟招來他人非難其倡導生物學研究的資格與能力。

 難道歷史真的不曾教導過人類任何東西?或是,歷史非得如此的反諷不可? 其二,如文前所述,每一種生物基因體鹼基的排列順序,提供了科學家解答該物種生命奧秘之鑰,所以生物學者都渴望知道。可是,基因體定序的工作是極其單調無趣的事,稍有創造力的生物學者又都避之唯恐不及。

 因此,分子生物學大師布雷能(Sydney Brenner)曾說:「就讓罪犯從事人類基因體的定序工作吧!犯罪越重的,就分配到越長的染色體,以收懲罰之效!」DNA雙螺旋股模型發現者之一的分子生物學巨擘瓦特森(James Watson)批評只知定序、卻不知基因功能為何的人,不過是在耍猴戲(monkey business)罷了。有鑑於此,請容我們從這個角度來檢視一下XX團隊的成績吧。

 縱使吾輩暫且相信定序一千萬個鹼基的說法,那麼請問我們的生物醫學界是否因而掌握到任何競爭的利基與先機?這些基因的功能又知道了嗎?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則在科學領域裡,這算不算是耍猴戲?何況,所謂的定序結果,從未發表於國際專業期刊之上,但只鎖定內銷市場,頻頻在大眾媒體炒作新聞,向外行人進行另類「驕其妻妾」的心戰喊話。

 說不客氣點,這樣的行為,真夠病態、並且是視學術倫理(未經專家審查的成果,不得對社會大眾發表)如糞土!納稅人若有知,真是情何以堪! 其三,退一步說,如果對定序的工作仍然情有獨鍾,非做不可的話,拜託改變一下策略吧!黑猩猩基因體的定序,不是那麼地急迫!否則定序巨人賽拉揚(Celera)公司也不會說出「和人類的基因體序列太過於酷似而不具有任何衝擊性」這樣的話,樂得放手讓台灣等幾個國家去做。

 更甚者,從本益比的觀點來衡量、或從國家有限資源的運用優先次序來思考,台灣到底該不該參與黑猩猩基因體定序的工作,還有得爭論呢!何不考量我們的處境,以巴西定序柑橘致病菌基因體的做法為師,找出台灣農、漁或畜牧業上,具有重大經濟效應的獨特微生物,做為定序的目標,是否會比較切合實際一點? 總之,台灣在後基因體時代的全球生命科學競賽裡,應把握機會,以基蛋體研究為核心,探討特定基因的功能及其在疾病上所扮演的角色,並為未來的生技產業奠定堅固的基礎。

 中研院所提出的基蛋體計劃,當然有其不完美之處。因此,基蛋體計劃的順利推動,有待眾多學術先進的督促、指正與參與。最後,借用金恩博士的話,作為本文的結尾:我有一個夢│台灣生物醫學界能摒除門戶之見,善用國家有限的資源,腳踏實地、群策群力地奮力工作,以讓我們早日躋身基蛋體研究和生技產業強國之林。(作者林陽生╱中研院生醫所研究員)